第2000章 居延·剑河风急雪片阔(2),南宋风烟路"/> 耽美小说"> 》章节"第2000章 居延·剑河风急雪片阔(2)",无弹窗无病毒无木马,页面干净清爽,是广大书友最值得收藏的小说阅读网!">
万事俱备,木华黎笑:“大汗神威,林匪永远不敢正面冲突。”
如果林阡从头就绕道,蒙古军一早笃定对症下药,会有更充裕的时间将计就计, 也便没有长生门在阵前的那些真实惊慌了。
然而木华黎马屁拍到马脚。林阡居然好像……当真出现在居延!?
不得不说林阡的意外驾临差点打乱全盘计划,也让一些持反对意见的谋士背后小声怨怼木华黎:看吧,我原先想的是对的吧!
“再强悍,他也不可能直接拔除居延。可他急,等不起。所以诸位稍安勿躁,他一定会虚晃一招, 走!只不过,他先来立威, 难免震慑天地玄黄,走的时间便难以探准。”木华黎坚持己见:林阡此举是算入了蒙谍,他的走是定数、走的时间才是捉不住的变量;考验蒙古军随机应变的时候来了,首先就是要稳住武将高手们不能被他**绪!
“先来立威再走?林阡真敢把嵬名令公留下来、应对我们这么多人?不怕把嵬名令公架在火上烤吗!”有谋士问木华黎,且不论林阡此举对蒙古军有何伤害,这种先立威再走的招数比林阡直接走对嵬名令公压力更大。以林阡的为人处世,做得出来?
“你且相信林阡择人任势的眼光。嵬名令公已胜了我军多场。”木华黎说是这么说,在林阡走后也曾雄心要拿下嵬名令公令林阡后悔,结果却发现,怪不得林阡有底气走,嵬名令公当真值得托付。实战中,居延之战是毫无水分的犬牙交错和血战到底。
尔后,十二楼在林阡处、令公处、越风处零六六、五四三、九二一的组合变化,显然也是木华黎在幕后操纵,利用的是林阡那有限的宋谍对十二楼区区十二个人的重视——秃鹰事件后,不少宋谍已被杀鸡儆猴,还有一些忙于探越风、救越风,自然有限。
宋谍们的情报和蒙谍一样不够精准,林阡也很难发现, 前两次真,第三次假,第三次其实是七二三。“越风是林阡的终极目的,所以封锁越风一定没错。无论怎么调整十二楼蒙蔽林阡,围堵越风的都必须有三个,进出的间隙越小越好。”“挟持人质、使林阡投鼠忌器,是击败林阡的唯一正道。”“‘更高强度打压越风’,与‘尽锐出战’永远并重。”这正是逍遥峰之战,双郭和沈氏最终无法将越风军完全救出的根由。
无论是战后应变,还是战前谋划,木华黎都必须考虑的是:既然我军的重点在博尔术、在越风,那么,对居延,对莫须有的林阡和一定在的嵬名令公,如何用最少的兵力,才能保障两边都赢?
“我等没有万一,正面较量必须胜。”木华黎这句话的真谛是,我军无论如何要可拦住铁鹞子, 不管是在居延,还是居延五里外、十里外、十五里外。
战前北冥老祖曾提及“狭谷”, 但被木华黎否决:“林阡也好嵬名令公也罢,都满腹韬略,遇隘形必不入。”林陌立即建议:“狭谷平行,有一小镇,我军可主动放弃几里,诱敌深入。”
“无高低跌宕,都是平地、阔路,如何伏兵?”木华黎追问。早在宣化和月氏,他曾丧失斗志,就视林陌为主心骨,所以对北冥老祖的态度和对林陌完全不同。
“道虽阔,可凭大件辎重堵塞,便可阻敌前进、乱敌阵型。”林陌回答,“此镇之西有一剑河,路不伏人,河下藏兵。如此,是另类狭谷,能打击纸上谈兵者,亦能规避宋谍——众所周知,我蒙古铁骑不善水性,但微不足道的西夏叛军却擅长。”
“驸马反侦查能力一流。”木华黎点头,看向成吉思汗,“大汗,此计可行。”
“大件辎重,可选骆驼,泼喜军最喜。”成吉思汗沉思片刻,采纳,“只看嵬名令公上不上当,那是名将。”
轩辕九烨上一战刚败给过林阡,雪耻之心热切,遂立即以经验补足林陌:“嵬名令公自视甚高,骄兵必败;镇上有民众,人心向我,可吸引嵬名令公改造舆论,进一步增加其轻敌。若我军能对他迎头痛击,则这场剑河之战的后劲会无穷大。”
“还有个问题,潜伏在水下,杀器就受限。”成吉思汗说,弩砲皆难、兵刃受潮,纵使伏兵能将嵬名令公分段阻击,又要如何对措手不及的他速胜、掐灭他调整阵脚的可能性?
拖雷看父汗望向自己,想了想,答:“骆驼上放置布衣、火折,兵从水出,取火攻之。”
骆驼两用,既起到将大路交通截断的作用,也可提供燃料和易燃物的载体,甚至它们自己也可燃,届时受惊四窜,嵬名令公想不乱都不可能。前面的西夏叛军可能还会跟他们两败俱伤,后面的蒙古军却真正是坐享其成无本万利。
这场涉及居延、逍遥峰的会战。
林阡的上策,嵬名令公稳住;越风获救;林阡擒杀博尔术。
中策,嵬名令公没撑住;越风没救到;林阡战胜博尔术。
下策,嵬名令公没熬过;越风没救成;林阡自己也困死。
蒙古军反过来就是。
越风必须死,嵬名令公必须死,林阡爱死不死。
骆驼分心、挤塞道路,西夏军惊疑不定、难以展开,黑水镇燕的西夏叛军从水下一跃而出,杀人,纵火。
先前在居延城东,诸将战衣上涂泥抹灰再加战场开阔,腾挪辗转尚能避过蒙古军的火器,但现在,狭隘之地,如此近距,哪躲得了?!
用西夏叛军甚至民众伏击西夏军,本就是个毒辣的攻心之计,好比给血热的嵬名令公从头到脚浇了盆冰水。何况西夏叛军之后立马有蒙古军涌入,大喊“报克夷门之仇!”把嵬名令公最引以为豪的荣耀也冲个稀碎。
阔变狭,平成隘,水路被火烧。嵬名令公羞惭之下引兵后退,蒙古军与叛军立刻乘势反击,右厢军全线崩溃,拥挤践踏,尸骸狼藉,惨不忍睹。
林阡说什么“嵬名令公的压力最高点在木华黎发现我不在的第一刻”?错了!是林阡迟迟赶不回的现在!
“果然,坚持‘投鼠忌器’,是正确的。”居延火起之际,前线谋士纷纷对木华黎拜服。是啊,林阡不一定能剿灭博尔术和十二楼,但如果林阡想不恋战、抽身散走、还是很容易的;可只要越风始终救不出,林阡就无法折返见令公,一不留神,令公就完蛋,恐怕还得怪他慢。
木华黎坚定不移地执行“林阡必走”“挟持人质”方针;林陌与拖雷给出个绝对可行的另类狭谷策略,辅以轩辕九烨对人心的敏锐洞察,成功使嵬名令公摔了个倒栽葱;逍遥峰和居延两处都拖累,林阡心态一定崩——闻知令公中伏而越风也难救的他,注定也无法击败博尔术了。
尽管众谋士对木华黎心悦诚服,木华黎仍然不骄不躁,思绪回到战前,成吉思汗的总结陈词:
“诸位有否考虑过,林阡可能还有救越风之外的目的?”
成吉思汗的眼光俨然是最长远的。成吉思汗说,既然木华黎是目的论,那就得在林阡的想法源头上,彻底堵死林阡的征战之路。
林阡的目的?第一点、调动木华黎和十二楼,帮助嵬名令公顺利开入;实战中,令公行百里路半九十,危殆;
第二点、直接救越风;实战中,双方各有出其不意,如今盟军只救出殷柔等人,打平手。
“第三点,是……断我粮道?”木华黎被提示而很快想到,突然就一身冷汗。
“不错,是包抄到逍遥峰最北、与乌兰布拉格峡谷相交处,他和曹王徐辕嵬名令公一起,完成对我军的战略包围。”成吉思汗点头,“徐辕有人在西,曹王大军在南,嵬名令公在东,林阡在北。”尽管疏条交映有时见日,可毕竟横柯上蔽在昼犹昏。
“林阡若在上策,这第三点会是他的锦上添花;但林阡若到下策,这就会是他铤而走险、釜底抽薪。”木华黎领悟,这个想法胜算最低,但是战利最多,用兵即用险。
“如果他提早发现被将计就计,他可能还会权衡救越风和救嵬名令公的难易,按部就班地调整阵脚;但如果他不知慢了我们多少步、难以计算两个人的得失,极有可能狗急跳墙、冒险断我后路、围魏救二赵。”林陌亦觉可怕。
甚至……“还得留一部分怯薛军,贴身守卫父汗!”偷渡雪山,直捣黄龙,拖雷了解,林阡有这个魄力,在骚扰粮道后,来对父汗本人动刀。
成吉思汗从容一笑:“那就让林阡进得来、出不去!”分弓之初,任务代号,关门打狗。
“阵地如此之多,救出越风他就主动,输了令公他就被动,同样会累死,但心态不一样,结局也不一样。”轩辕九烨掂量过,此局稳妥。
既然是蒙古军四大军师超前一步的筹谋和以不变应万变的临场发挥,还有成吉思汗,这个唯一没有被林阡调动过心绪之人,在顶层设计……
初七傍晚,令公危险!林阡危险!“林匪,你一定想不到,连你的下下策都被大汗算准。他特意伏我在此,予你一场关门打狗。”逍遥峰最北、蒙古军运粮至黑水城的必经之道“摄星渊”,有白衣老者抱刀伫立其上、候林阡多时, 正是黄河之战兵败失踪的白玉京。
“他算错了。关门打狗的是我。”林阡冷笑,却心知不妙,自己已有大半消耗,这白玉京却是休整多日,出现得太过意外。
“克夷门,轮到我报仇了。”白玉京话音未落眼神一厉疾刺而下,霸刀第六篇意境与战场景象完美契合——阵云高,狼烽夜举, 漫悲歌, 伤怀吊古。
“老不死!别教鼻涕冻住你嘴!”林阡排斥看他刀中苦悲,遂一边接刀一边大骂。
然而林阡初始状态只够使饮恨刀第三层,可算体会到了通常敌人见自己时招到用时方恨少的挫败感——几乎才交上手,就被对方内力粘紧吸牢,虽把“南风吹山作平地”“天水云三方斗法”舞得五花八门,却十招有九招都如遭黑洞吞没,整个人也险些挣脱不开。
所幸他虽然内力不足,胜在刀法大气磅礴,俄顷雨横风狂,倒峡泻河,横覆八荒。白玉京果然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明明来之前就告诫过自己林阡是强弩之末,可一旦望见林阡刀境壮阔激越,总感觉这是“天下高手如电抹”“驾山卷起雪千堆”水准,既然是饮恨刀第十层左右,十招怎么可能有九招被霸刀覆灭?其中必有阴谋……
便这般多想一瞬, 便给了林阡生机一寸, 林阡以渊声佛经和天衍门无上秘要, 堪堪化解几乎已控制自己全身的白玉京内气,瞬然携双刀飞掠躲让,白玉京既惊又喜,不遗余力扑前来砍,正是霸刀第七篇“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林阡翻身一避,取巧劲诱敌将巨力打偏到冰川壁上。
白玉京这一刀堪称入冰三分连自己都拔不出,余光扫及林阡趁势持刀反攻,白玉京匆忙调运独步圣功,抢在最后一刻回旋,霎时霸刀有七曜齐现,红光荡地,紫气排空,林阡当即以守代攻向后飘闪,所经之处无不被炸出窟窿。
林阡虽已迅速升至第八层“狂浪”,却仍选择厚积薄发,是因为……“这白玉京,第八篇是把前七篇加和,却也不纯粹是加和——七曜阵型克我……”
轰隆裂响,二人所站之处, 开始不可抗地极速下坠。蒙古军寻常兵将庆幸适才没有靠近,否则全要跌埋在近前的冰川裂缝。
“林阡被七曜阵型限死,绝不会高过第八层了……”十二楼有人跟了过来,却也止步在悬崖边,望着他俩上下翻腾,话说一半,只觉脸疼,原来白玉京这第八篇参悟不久尚未稳定,此刻和林阡的打斗不在一个标准的平面上,于是乎刀中七曜不能时时刻刻摆正方位,故而威力远远小于预期;
反观林阡,初期以为饮恨刀被克,故另辟蹊径体内爆出“龙象般若功”,后来又发现敌人不过如此,饮恨刀第九、十层喷薄,两者叠加,气势骇人,竟将白玉京连人带刀反笼。说时迟那时快,白玉京双臂大张,霸刀涌出煞气万千,将林阡“明月光寒万象空”格挡、制衡。
“这么快就成平手!林匪的恢复能力可见一斑……”十二楼刚咽了口水,惊见林阡已窜到十二层。
“有生之年竟见师父破戒用独步圣功,还不止一次……”众所周知,独步圣功不能使用过多,否则会大大损害智力。
当是时白玉京抓紧时机,刀法以摧枯拉朽之势直劈,欲将林阡性命陪刀定格在第十三层下,然而林阡料敌先机,长刀迎刃,气力充沛,果决将白玉京刀刃断折,白玉京当即从长刀换短刀之力,将林阡长刀也死磕到脱手为止,林阡刀也不捡猛然抓他脉门,强行把他抛去冰川——
这一手实在流畅到眼睛一眨就捕捉不了,惊呼声中白玉京重重撞山落地,林阡不假思索提刀追袭,谁知一道碧光划破视野,竟被那白玉京一跃而起,倏地一刀化七将他围在当中。好得很,惨败是真,撞冰是假,白玉京暗嵌刀局:既然七曜克林阡只碍于三维空间,那么引林阡乘胜追击把林阡限死在一个平面不就得了!
千钧一发林阡虽醒悟却未能穿破光圈,被白玉京霸刀七篇所造就的七曜阵困锁。
交睫间,百鬼夜行,万妖鸣泣,鲛人夜哭,伤出师未捷身先死,哀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吊古战场之生灵,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仿佛人世间一切的黯淡惨悴、尖锐凄厉,全都以荧惑、辰、岁、太白、镇、太阳、太阴阵列,配合侵犯他头、手、肩、肘、胯、膝、足。
林阡堪堪求索至第十四层“此生原在有无间”,五脏六腑都被这种呕哑呜咽擦磨,体力竭尽,却不敢喘息,只因为这场黑水大战发展至此哪里都得救火,盟军只能靠他打赢白玉京才能彻底盘活……
浑不知负隅顽抗了多久,磨碎了多少心头血肉,终于在这无懈可击的日月五星中找到一丝裂缝。
不对,为何还有立锥之地?
该不会是因为,磨砺的时间长了,我也成了这七曜阵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是了,我之所以总被七曜七星限制,是因当年天衍门七曜生我,我本来就在阵法中生根……
甚至我还偷师过七星二隐的罗睺计都剑法,明明可以号令集结九曜,从根本上融合、瓦解七曜!
像在黑暗中被烛火照亮,适才的痛不欲生豁然开朗:我最排斥的未知、孤悲、死亡,其实就蕴含着我的进阶、怒火、再生——
无怪乎见到铁木真之前还要被白玉京再挡一次,白玉京,原来你觉得我十八层还不够稳,再送我一份厚礼么。都不用沉浸濒死之境,霸刀给饮恨刀造满了!
林阡登时抓紧这回光返照机遇,刀人合一,幽暗昏惑凭意念所见:“山万重兮一云,混天地兮不分”……
随霸刀逐流,入饮恨妙境,手起云生风惊竹,刀落星去雪满山!
一声啸响,漫天遍地星飞雹散,地上越凌乱,天就越空净,天越邈远,地越微薄。
还是清闲的第十八层,“洒空深巷静,积素广庭闲。”
但却是在林阡没到十四层的状态下就成功实现……
白玉京鼻涕冻住嘴,只因林阡这一刀兼容并蓄,提前给自己的霸刀第八篇起了名字叫“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七曜一去不复返,此地空余饮恨刀。
林阡对白玉京,此时此刻用刀圈斩,恰似彼时彼刻用兵圈打,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这还没完!白玉京甫一失守,饮恨刀遽然引天中气流直下摄星渊,导致远近大量的巨型冰架或坍塌或崩裂。
林阡刀法原就包罗万象,一旦无人可拦,状态火速攀升,竟从实变幻,生为新万象,又由幻变实,往复循环,实在契合眼前这掀天揭地景象——“来疑沧海尽成空,万面鼓声中!”
“蒙古军寻常兵将庆幸适才没有靠近,否则全要跌埋在近前的冰川裂缝”?包括几个十二楼在内,悉数不可抗地掉落、填充,活人死尸与冰块雪球一同堵塞道路,惨不忍睹。
所谓的断敌粮道,原竟是这样……难怪他林阡不带一兵一卒!
白玉京不会知道,他才刚绝望认败想着回头保护大汗要紧,林阡就拄着饮恨刀在自己营造的飓风中站都站不稳了:好险!再添点力白玉京就能戳穿我这色厉内荏……
笑:感谢独步圣功,损人智力!
摄星渊,林阡虽被木华黎谋算、白玉京堵截,但饮恨刀法进阶,如愿完成了对成吉思汗的战略包围;
逍遥峰,郭仲元郭阿邻也美中不足,救出殷柔所护的三万多军民,却还差越风万余殿后者还没出来;
居延,嵬名令公却大败而归,差强人意的是没死、没散、勉勉强强撑了一口气。
“林阡全盘失算,却还是有所收获。”成吉思汗闻讯难免遗憾,
纵观此战,蒙古军师团虽对林匪预判精准,但也有三处意外:
嵬名令公确实韧;死伤惨重,却到绝境都没放弃,一直在等林阡回去救他,像极了……越风……
双郭和沈氏确实奇;尤其沈氏,冰天雪地都能暗度陈仓……
林阡确实虎;居延冲阵,其疾如风,逍遥峰突击,侵掠如火,摄星渊绝杀,动如雷霆。他以武功破谋略,且后劲十足——来疑沧海尽成空,万面鼓声中;别来几向梦中看,梦觉尚心寒!
三战场,终于一胜一平一负。
眼下整个战局无比玄妙,蒙古军谋略上堵死盟军,盟军棋盘上围死蒙古军。
二月初八,所有战场正式交融!“林阡全盘失算,却还是有所收获……”成吉思汗叹得太早。
不错林阡确实因为蒙古军师团阵容强大而有失算,但并不是“全盘”。
林阡没后招,但与他联络滞后的陈旭和曹王有——就准你蒙古军有军师团?
二月初八所有战场正式交融——所有战场,包括居延、黑水城、逍遥峰, 自然也包括镇燕山!
“万一木华黎料主公所料,而主公却没来得及洞穿?”没关系,陈旭帮林阡抹消那份盟军谁也不想见到的致命风险——
陈旭何时需要应变、走预案?时间点正是林阡兵败,那是这战场最不需要间谍通传的情报,也是这世间最没人敢添油加醋的真相。
那么陈旭该如何配合林阡?“主公应会北上摄星渊、围魏救二赵。铁木真等人必然在意。曹王,该您出马了。”
今次黑水城屯驻了五万余蒙古军,起先正是防御曹王之用。其中一万是由成吉思汗从长生门中亲选的身手矫捷“护卫军”,平素四班守卫, 战时随驾出征,堪称核心最硬。其余四万,则都在“五城”之二的领导下,与徐辕、封寒、宋恒、厉风行诸路盟军抗衡。因镇燕一带盟军多半伤残老弱,虽有独孤清绝等高手助阵,遍布精锐的蒙古军亦始终游刃有余。
但在林阡往逍遥峰北“狗急跳墙”之后,趁蒙古军关注点有所偏移,曹王当即率轻骑深入绝命海,奇袭十二楼,救援小秦淮——
从黑水向逍遥,曹王所取正是他正月末被卫王运粮贻误的那条道!奇袭之计,林阡既败,那就曹王车轮战!
可成吉思汗怎么把曹王这样的大敌给忘了!是林阡太强,还是从曹王谈判屈辱送女儿开始!忽略了曹王本身是战将、是剑圣、是王者的事实……
最终只能是曹王来纵观全局:蒙古军抓住了万中之一的机会,几乎击败盟军;盟军又抓住了万中之一的万中之一,反杀。
“相信岳父,值得背后相托……”有曹王,局面就算不能彻底盘活也能局部缓释,所以林阡虽有跳墙的嚣张却没狗急的慌张, 唯一没想到的是,摄星渊狭路相逢,横在自己面前的是失踪多时的白玉京。
那又如何?最后一关而已。
林阡,那是个一句话能说几十遍、一个字也不变的人!
林阡说了,要以一人之威震慑两处——摄星渊饮恨刀横扫千军,实现了曹王居南、林阡返东、徐辕在西而“林阡”在北。这样的战略包围还属北面的山崩地裂最狠,可以说是真正的一人之威震慑两处。
说了:不能立刻调,那就慢慢调——初七没调,初八调;谋略没调,刀法调;就不信你铁木真不被调!
说了:关门打狗的是我。
说了:势不可逆!
这一刻,尽管林阡还需折返剑河营救嵬名令公,曹王却已在“林阡”完成战略包围的基础上生擒博尔术,又添赌本;
那一厢,越风部仍有五千盟军没投降,虽未得救却也没被俘!曹王不褪战甲立刻催逼蒙古军谈判,顺风顺水,要求“撤围”。
今时不同往日, 两军地盘已交错分割,战场刀兵随时裹挟谈判席,
双方这第三次就“俘虏交换”问题的协商,除非木华黎能赶紧拿下嵬名令公和林阡,否则成吉思汗别无选择——
如果蒙古军不对越风撤围、换取停战时间以修复交通线,则就算此战盟军败而蒙古军胜,终究盟军没有覆灭,蒙古军后路被切难免被降士气,从而会被林阡实现以战养战,卷土重来犹未可知;何况,此战远远没有结束,盟军处处有翻盘可能,兴许能够打成平手。
而前阵子林阡黄河大捷,几欲从鄂尔(和)多斯草原北进蒙古国内,倘若后路被切,蒙古军难免还要胡思乱想:我等长久不归,前线如何持久战,后方会否会起火?该不会,林阡要胜出?!
但还有个“除非”,给了成吉思汗缓冲——试想,林阡已和白玉京拼了个半死,俨然是强弩之末不穿鲁缟,一旦落入木华黎与北冥老祖的迷宫阵内,岂不是可以视为林阡的竹篮打水一场空,以及蒙古军的釜底抽薪和一锤定音?
成吉思汗处变不惊,几个时辰无论是唇枪舌剑或剑拔弩张都不曾没有对曹王松口,如他所愿,战势的天平果然没对林阡一倾到底——
林阡并非铁打,疲于奔命的他,虽赶回剑河救出嵬名令公,自己却形同被置换,迟迟未从木华黎的包围圈冲出。但即便如此,木华黎也不敢说已打败他。
这束微光,是黎明前终将消褪的黑暗,还是入夜前垂死挣扎的余晖?不知何时起,整个战场竟把胜败都聚焦到,他一个人的出现或死亡上。
从高手到兵将,从谋士到主帅,呼吸都渐渐往那方向凝滞。
节骨眼上盟军探讨最多的自是帮助主公突围的方案:近在咫尺,只隔一迷宫阵而已。
而蒙古军,当然是密谋着:采取何种办法,把盟军的胜势一股脑儿推回原点去。
盟军?林阡带来的旗鼓,全然是西夏党项族!原点何在?中兴府!林阡不在,这帮人和金,和宋,有什么交情可言!
就算林阡在也不容辩驳,这一仗他倒是脸上有光可死伤惨重的是嵬名令公。
战前就有谋士这么说:林阡若想完成这个双线作战计划,就有把西夏军架在火上烤的嫌疑。
轩辕九烨亦说:斗米养恩,担米养仇,只要嵬名令公栽跟头,剑河之战的后劲将会无穷大。
木华黎在阵前刻意提及:西夏亡国的罪魁祸首是林阡。指出嵬名令公是林阡初七的罪过和长久的破绽。
成吉思汗也从容不迫:林阡不可能断摄星渊粮道就来对我动刀,因为他必然赶着回头救嵬名令公——眼看嵬名令公和越风都只有一线希望,他不能为了越风而一味牺牲嵬名令公、影响盟军与西夏那不成文的“邦交”。
一路铺垫到现在,如何可能不启动:上兵伐谋,其次伐交!
“嵬名令公,昨日若非我们重心在北,你就死在了居延城下!林阡为救越风,不惜以你垫脚,其心可诛!”蒙古军极尽构陷之能事,他们说,十二楼的初衷是策应博尔术更甚木华黎,后来也确实往逍遥峰多番抽调,这才给嵬名令公从熬到撑再到深入的机会,如果不是因为这样的战略安排,如果留在居延城东的一直是六个十二楼,嵬名令公可别指望留全尸。
“令公,盟王说了,六个十二楼,是你靠实力熬过的!虽说他们调动之后你才胜,可他们若留,不代表你败!”“师父虽然不在,可把孙、辜精锐全留了下来,师父给了你最好的啊……”籍辣思义和阿绰准备了满腹的贴金或劝慰,撞在一起时却发现相互抵触,所以都不敢开口劝嵬名令公。鬼知道那家伙打了败仗会不会一触即燃暴跳如雷。
却听嵬名令公自己回答轩辕九烨说:“可你们若不向北投入,林阡他就能及时回来,甚至闪电折返,我死得了?”言简意赅,“纵使你们重心在北,林阡亦在逍遥峰以一敌万,大获全胜促成我斩关夺隘。”
“岂止是不能及时回来?后来他闻知剑河大败,也未第一时间赶回救你,反而去摄星渊……”蒙古军众说纷纭,还真有西夏军轻信。
“他要靠摄星渊才能破局,然后越风和我才都有希望救!”嵬名令公怒不可遏,斥责手下,“自己仗没打好拖累人,还怪别人救得晚,理何在!”
嵬名令公的这些回应,令敌我所有人瞠目结舌,也教阿绰惊心动魄:“令公……”直觉,嵬名令公虽然很难相处、常怼林阡,却是个分得清大是大非的……铁打的战友!?霎时所有的担心都飞到九霄云外,阿绰发自肺腑说:“其实,令公将军也和我一样,视他为恩师……”感动的话还没说完,嵬名令公冷笑一声转身就走:“少啰嗦,谁拜那粗鄙之人为师!我是要看他打败铁木真!!”
“令公阵前说的那些话,不是跟轩辕九烨辩论,而是想稳定他自己的麾下。”孙寄啸甫一对令公改观,立马就懂了他的良苦用心。
“人心难测。”辜听弦叹,谈何容易?不是每个人想法都一致,所以轩辕九烨的攻心术定然对一部分人有效。
客观来说,就像成吉思汗并未堵死盟军的谋略,林阡也没围死蒙古军的棋盘,这就造成了战局和谈判的双重胶着。
正当成吉思汗和曹王相持不下,尚未获救的越风部传出谈判的第三种声音:“曹王太宽容,撤围如何够?铁木真需让步、让地盘!”
言下之意,决战不在黑水打,黑水城,你们输了,要抵押给林阡。
“哪个狂徒大放厥词!”成吉思汗勃然大怒。
何人长啸,天地动容,云飞风起。自二月初二忧吾思被徐辕解救、二月初三郭蛤蟆遭林陌俘虏,越风部无疑成为茫茫大海中的孤岛,
本就已朝不保夕了半月之久,缺粮,射秃鹰为粮, 断水,取冰雪化水,终于无力游击,唯有坚守待援……
聚围四周的蒙古军不择手段,先对秃鹰下毒,后故意燃薪煮食,以造就四面楚歌,盟军绷紧的弦眼看就要断裂。
“越将军, 我军已到极限,大不了自尽殉节,杨斡烈不怕死!”斡烈是郭蛤蟆在黑水的副将,亦是吟儿在短刀谷软磨硬泡收的徒弟,如他那般刚硬的性子,都被这处境煎熬得求死。
“撑下去,敌人也已到极限。”越风语气虽冷,却激得斡烈内心一股热流:“何以这么说?!”
“从他们脸上的表情、劝降的口吻,可以看见盟王的捷报。”越风说,敌人越龌龊,就说明林阡越近,“无惧和顾忌之间,有个过渡叫恼羞成怒。”
“对!”斡烈眼前一亮,二月初二前,敌人一直无所忌惮,二月初四后,敌人开始束手束脚。初二到初四之间,最难熬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早些时候, 作为“玄翦”下线的小秦淮百灵鸟和琬,曾利用秃鹰帮越风寻到近前的郭蛤蟆,随即铤而走险向外围盟军求援。可惜秃鹰被博尔术截获,长生门更顺藤摸瓜破解了玄翦一脉的部分暗语。
这不仅导致越风部和郭蛤蟆部有人误食毒鹰身亡,亦造成外围潜伏在蒙古军中的玄翦下线暴露。多亏郭蛤蟆被俘前抓到个蒙古兵、得知“转魄”“玄翦”皆有被放线钓鱼的危险,否则包括海上升明月在内的盟军都还蒙在鼓里。
明知危险,“转魄”和“玄翦”虽对大部分下线下令蛰伏,自己仍与第三级心腹冒死继续尝试“向内输送物资与情报”,毕竟他俩曾做过“掩日”“惊鲵”,
少量也是雪中送炭,但无异于杯水车薪,
令人欣慰的是,初四夜,“转魄”“玄翦”任务初见成效,对曹王回传:“越风部生命力惊人顽强。”
初五清晨,情报不再局限于曹王的输入,总算也有了越风的输出:“襄阳、兀剌海城,也曾挨饿受冻, 我军早已习惯,曹王不必担忧, 且待主公开到。只是民众无辜。”好个越副帮主,尽管与世隔绝,对林阡征战进程的判断几乎与真相无异!
很快天地玄黄察觉到“宋谍似有调整,恐已应变”。木华黎说,既然不能放长线钓大鱼,那就走“杀鸡儆猴”之中策——将先前就控制住的玄翦下线杀害、示众,迫使现阶段蛰伏的宋谍要么动摇、出卖上线;要么害怕、完全不敢动弹,则逐渐减少对越风的救援,以及在接下来成吉思汗和林阡的黑水大战中毫无建树。
彼时越风部盘点活口尚有四万余,无疑鼓舞了外围盟军加紧营救;情报网需要拓宽,宋谍却遭掣肘,曹王终于在甄别忠奸过后,开始动用他在正月就发现的、潜藏在十万金军叛军中的自己人,重拾“控弦庄”使命,与宋谍勠力同心,给越风与安贞桓端拉近距离,以及帮双郭和沈氏隐匿行踪——金谍入局,自然是天地玄黄未能发现。
而同一时间,林阡势烧连营七百里,兵锋已扎在北龙首山西,曹王也完成了第二次谈判。“林匪当务之急,是清扫后顾之忧,还有,修补海上升明月。”作为蒙古军总军师,木华黎不允许在蒙谍长生天受限的情况下任由曹王修复宋谍的情报网,亦希望林阡能够在嵬名令公还没喘口气的基础上就急于发动黑水之战从而犯备战不足的兵家大忌。所以,蒙古军务必抢占先机——
初五午后,大量蒙古军响应木华黎号召援入博尔术麾下,扬言“以更高强度打压越风”,成批小秦淮将士和原定西金军抵御失利而捐躯。所幸在越风抚今鞭力挽狂澜过后,绝命海盟军有局部扳平之迹象。战况惨烈,风饕雪虐,掠扫过敌我无数兵将尸体。塞上风云接地阴,雪间波浪兼天涌。
那也正是木华黎预判“嵬名令公无论战备是否妥当、二月初六都必然兵临居延城下”的根因。
煎熬是相互的,自正月十九至二月初六,这场号称宜将剩勇追穷寇的歼灭战,蒙古军前前后后硬磕给越风两万余精锐,
伤敌一万自损八千,还被越风一次次逃出逆境、绝境、死境,一步步离花帽军和百步穿杨军更近。蒙古军所谓的铁桶包围越来越小,当然也越收越紧,最终,被锁定在绝命海北部——
西、北两面皆是冰川,形势险要,峭壁耸立,虽有双郭和沈氏游散但敌军无人注意,越风清楚那是众人最有可能的生路;东是安贞桓端甚至林阡的救兵,但与越风部之间有数万蒙古军横亘,好在他们以阻断两路盟军会师为目的,“博尔术怕被前后夹击,主动进攻的可能性极小,他们以阻断为主。”越风派斡烈守住彼处关隘,殷柔则保护民众分散藏匿在靠近西北的“清云台”,一来地形安全,二来随时暗度,三来气候稍暖。
清云台和南面敌军之间,还有一条苦寒的“向阳道”,由于外围没有盟军钳制,蒙古军随时都能杀入。
苦寒——若无内功支撑,盟军的寻常士兵会因为耐不了僵冻而行走困难,如何还能交兵?但蒙古军却不一样,他们自幼生长在极寒之地,越残酷的境地越适合他们。
随着内外冲突的不断升级,绝命海形势已到粉碎边缘,最惨烈的战斗眼看就在这向阳道打响,小秦淮却已经不剩几个内功高手……
越风说:“我守。”
他一开口,便没人再怕。
鞭引大风,穿峡掠空,神威顷刻卷冰幕,十万军声吼鸣瀑。
蒙古军正自排兵布阵,宝刀宝剑纷纷被削成泥屑,瞠目结舌,布是不布?
“名不虚传,‘过江千尺浪、入竹万竿斜’……”这向阳道并非狭谷,却被他越风守出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魄!见状,十二楼总算不再只是带兵打仗的战将。
PS:1998-2003章的完整地图可见评论区。越风对蒙古军而言,意义从来与众不同。
除却兀剌海城、逍遥峰之战所体现的力挽山河,他还是个险些把成吉思汗本人都擒杀的武林高手,长生门的分门主们一直就跃跃欲试想会会他,不过长期以来都是混战、团战。
碍于需要承担其它军事任务, 二月初六蒙古军阵容经优化后,只有三个十二楼受命“咬紧越风,正面决战”,木华黎如昨般千叮万嘱,坐镇指挥为主,这不是江湖比武。
然而实地交戈,抚今鞭一出,金光熠熠, 锋芒毕露, 十二楼倏然就“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一是恃才傲物,二想对大汗邀功,三是必须先声夺人,他们毫不犹豫决定与越风单打独斗:“兵马且停!”不用下令,寻常士兵自己也停了。
十二楼之中,属“古柏梯”刀主最年轻,盛气凌人:“怕他作甚!困兽之斗而已!”
近距交战,才知何谓困兽。“一鞭动,满蹊风”神威千重,古柏梯刀哪有地方站、哪有时间攻?除了奋力格挡,就是勉力支撑,抑或全力冲破,过招二十有余,无不被鞭主沉浮,削刺撩剪,自由壮阔, 拔盖掣攒,浩荡飘举。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古柏梯连退数步,锐气全挫,一时缩在兵阵中不敢再出,
既羞惭自己的毫无表现,又惊疑:这般仙风道骨,合该是世外高人……
“断食半个月了,还能这般强劲?”“打巴耳查格”不信越风单兵作战竟直追独孤清绝,飞身而上,剑气疾射,一时火电满谷。
他内力比古柏梯要雄厚,加上车轮战无缝衔接,自然将越风攻势极速压制,所用外功正是白玉京所创“百鬼夜行”“万妖鸣泣”,连环进击,霸道无匹。
越风拧身一避,返身疾摔“一鞭可度四季风”,速力、意境与敌交错的同时, 以苍梧心法化解其独步圣功, 身手实在是干脆利落,“打巴耳查格”不敢怠慢,兔起鹘落间一剑化四,追逐着抚今鞭四向击刺,交睫间你来我往连斗五十回合,鞭鞭到骨,剑剑见血。
虽然这强敌令越风倍感吃力,纵挥间鞭法却渐入佳境,春风之鲜活,夏风之清爽,秋风之凌锐,冬风之凛冽,熔于一炉,随心而动。伴随着耾耾雷声,“打巴耳查格”虽还占主导但体力损耗极大,形似不堪重负;反观越风,始终沉静周旋,“每风自四山而下,振动大木,冲涛旋濑,摇扬葳蕤,与时推移。”不仅千变万化,而且好似经久不衰!
换往常,擂台上棋逢对手,可能还要叹一句“旗鼓相当的对手才能相互成就”。不过尚未完全开化的蒙古军哪会人人都懂英雄惺惺相惜?“古柏梯”见“打巴耳查格”也步了自己后尘像是要被越风翻到上风,心生魔障终于忆起君命:这不是比武,是战场!眼神一厉,弯弓搭箭,
暴雪突袭,巨电击地!远处盟军虽未参加却也有因关心而观战的,看得不够真切,发出连声惨呼——
见只见越风才刚将面前对手击退,便被从天而降的一箭射穿胸口……
不容喘息,第三个十二楼携环刀强势扑下,捷若鹰隼,越风来不及察看伤势便要迎战,然而不知是对手太强还是自己受伤甚重,努力调匀气息仍觉眼前发黑。暗叹不妙,可别被他们直接过关冲到清云台去……
这一战,他对林阡和李君前其实有愧,将近八万骁锐,不知活下来的有没有一万。眼下藏在清云台完好无损的,大多都是黑水北郊的民众……
思绪蓦然飘回万里外、十年前、苍梧海滩上,
“在越可疑的情况下,我们越要擦亮眼睛,越要相信自己的判断能力。君前,如果你要救他,我第一个支持你,因为我信任越风。”林阡给了最初千夫所指、和江湖格格不入的他以希望。
“越风,你要记得,这抗金联盟,这小秦淮,你不是因为凤箫吟才在。不是因为得不到她,你就随意要离开,你与小秦淮,有更深的牵连,不单因为情爱。不管怎样,赏心寨的门永远向越风敞开,等你回来。”李君前给了后来满腹退隐心念的他以包容。
所以回报林阡“愿助君,扫天下!”所以回报李君前“今生不回南宋联盟,但决不会敌对它。”
“吟儿,跟我走吧,这抗金联盟,不值得我们留下。若不是因为你在联盟,我早就已经离开这里回山海间隐居去,不再管江湖恩怨,才不要一世功名。当初就是为了能够最近距离地保护你,我才心甘情愿留下,既然他们排斥你,我只有和你一起,做联盟的逃兵。”可笑可爱的少年时。吟儿总说他爱自由却偏被束缚,他也不觉得加入小秦淮是自己的志向……
他看到前几日的郭蛤蟆时曾想到当年的自己,他俩有一个共性,都曾踌躇不定,也都踌躇满志,敢于直面和纠正自己——爱上吟儿是桥梁,失去吟儿在悬崖,就像他在河东嘲讽变节的仇伟时说:“需要靠别人拉住的,也配称志向?!”
“渐渐地,我也懂了、并爱上了这个本就该属于我的信念。我会一直为林阡和你、为帮主、为哥哥和子滕、也为我自己,守住这片来之不易的家国,打开接下来更广阔无边的世界。至于其它,不后悔,不遗憾,不纠结。”
惊重逢,风烟境中烟尘蒸腾的山谷、烈火频烧的疆场、临易水的半卷旗、遍野间的哀鸿、满江河的鲜血……像极了面前身后的逍遥峰战场!风烟老人说着他越风的判词和命运:有人想要像烈火那样燃烧,可是他心里却是海水——
恍然彻悟:“风虽自在逍遥,被束缚才可有声;虽稍纵即逝,润万物却能永生”,
气定神闲,心志与命魂贯注鞭身,招来苍梧那雄浑山气中的清新海风……谁说那不可烧!
十二楼环刀出“鲛人夜哭”,大雪纷纷倾泻而下如鲛人泪,但一遭逢抚今鞭就逆势飞扬,变作无处不在又无所可见的春色——
说来也奇,本该是风悲日曛、凛若霜晨的绝命海,忽然间,雾锁烟笼,长烟引素;古木蔽天,绿水无波……谁染绿江南岸,谁送香南亭荷,谁洞庭催木叶纷落,谁塞外吹明月照雪,谁来去无踪却令人间处处声色——
风起时,夺四季之气;无风后,留四季之景。
虽敌有万箭千刀,如何攻我无形无相;我只靠一鞭一招,夺气、控场、寻隙反杀,一气呵成一击即中。
微笑,笑时犹带少年傲。你看不穿也躲不掉的致命一鞭,正是、不变是、血色苍梧傲骨清风!
恶战戛然而止,“环刀”当场身亡,其余二人一重伤一轻伤,见越风仍有余力,竟怯懦、惊慌、犹疑地退避到绝命海外。越风守在道上一刻,他们就不敢冒进一步。
这是初六傍晚发生的事,当地蒙古军全体秘而不宣,是因不想动摇军心,也生怕被木华黎苛责。后续几日,什么封堵越风的十二楼恒定是三?恒定就不是三。
劣势转安,绝命海上空,僵持许久的黑云终于拨开,倾盆大雨冲淡了向阳道上遍地血污。
“这场雨,把天都下亮了。”越风柔声道,不用转头就知身后来者是何人。
也是在河东,他确定了心中这唯一不敢死的理由——当时他怕他跟父兄一样英年早逝,于是强忍惧怕对她说:阑珊,若是像林阡那样落下后半生的顽疾,我便交给你照顾了。
当时她回答他:我守着你。
“是啊,沉夕哥。”此刻,阑珊一如往昔淡定地给他止血裹伤,朝着他浅浅一笑,双眼都闪着光亮,“转魄来报,林阡已到居延,最好的结果,明日就能到。”
“那很好。只差一夜了。”他松了口气,“这里冷,莫久留。”
“我守着你。”她迟迟没走,给他擦拭嘴角血痕,他俊逸的脸庞应该是白净的。
雨雪交加,渐渐趋停,虽远近有千军万马、战鼓如雷,但在对方身旁,就是最安定的。
日落殆尽,云海翻涌,橙、黄、粉倒映于绝命海,整个冰川都显得光怪陆离。
“像极了苍梧的雪山,沉夕哥,那是个绝佳的云游处……”
她一直恬静地勇敢地微笑地陪伴他,直到大雪落满了他的武器,很久很久,仿佛那就是一辈子的时间。
直虹朝映垒,长星夜落营。
又经过漫长的等待,白昼终于驱散了黑暗,天光乍破打在眼睛里,赤红一片,恍如隔世。初七开始,不停有新路,不停被阻断,但盟军援兵越来越众、路也越来越多,清云台殷柔所护三万军民逐一获救, 那一厢,越风抚今鞭所守亦无人攻入。
“越风战力非人,一炷香不到,击败三个分门主。”“又一个恶魔林阡!”“难怪他当初差点杀伤大汗。”只因越风勇武过人,无论是起初的三个十二楼还是后来的,看他一人一鞭驻守向阳道, 都只下令“围堵”而并未进击。
初八,总算曹王破局, 又救出五千人, 只剩最终殿后六千;细作们亦将绝命海内与外围的情报渠道完全打通,曹王和成吉思汗谈判受阻的消息及时传入绝命海。
于是谁都惊诧地听见,素来安静、清婉的叶阑珊竟然长啸一声:“曹王太怀柔,撤围如何够?铁木真需让步,让地盘!”情绪激动,胸口不停起伏:“死尸不够他们换俘虏,要休兵?那他就认败!”
于是谁都惊恐地得知,越副帮主其实已经战死沙场两日之久!天寒地冻里他本就数日未食,和十二楼交战又四败俱伤,二月初六夕阳西下他早在阑珊的陪伴下咽气,但却一直怒目执鞭屹立雪中,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死越风吓惨了活长生门!!
“何以此刻才说!!”曹王得知时几乎喉咙一堵,看对面成吉思汗的表情更是极端不自在。
“他交代我说,主公还没到,所以必须瞒,怕战势失衡。”阑珊隔空回答。眼下却不一样,林阡已经来了, 所有战场交融,曹王大占上风——
因为林阡节节胜利,曹王本就主导谈判,之所以几个时辰被掣肘,是曹王怕越风饥寒交迫等不起。这个节骨眼上传出越风已死的事实,俨然给相持不下的谈判投下重磅炸药!
为什么要长啸一声,因为阑珊抒的是越风的胸臆!越风的意思是,绝命海现在只剩死尸和敢吃死尸的人,铁木真敢和我们比谁熬得久?曹王还有什么好顾虑,为何要对禽兽怀柔!
情报往返的过程中,虽成吉思汗未对“撤围”“停战”松口,但因金谍宋谍从各个角度出其不意,绝命海内的越风部渐渐完全渡过了凶险。这下可好,既不怕死,又死不了,方圆百十里,逼蒙古军认败、让出黑水的呼声越来越高。
成吉思汗见微知著:“七万金军叛军, 看来不能全信。”
曹王面露微笑,居然趁机对叛军分化:“原都属我曹王府。”
“三万已归向你的,又有几个不是天地玄黄?”成吉思汗岂容受迫, 当即指出蒙谍已潜入宋营策应“长生天”。
“他们敢动?”曹王与他心照不宣,长生天自黄河之战开始就踩在一根钢丝索上。
阑珊等人虽还被围,金谍先将抚今鞭带出,交送到镇燕养伤的李君前手上,转述越风这些日子一直惦念李君前有未平安、是否恢复。“王爷原想救出他的第一刻就将他带来探视李帮主,没想到……”“平安,恢复,腿瘸了还有手。请你转告阑珊,我一定给他报仇。”
金谍离开,李君前极少轻弹的泪为越风落了满襟:此生最喜,“欢迎回来,十六当家。”此生最伤,“我和我的副帮主,战斗的时候一次都没分开过,唯一一次,竟成永诀。”
彼时徐辕正忙于在黑水城西部署,一方面收拢各地麾下,一方面帮林阡完成战略包围、给成吉思汗多面施压,闻讯痛心,衔叶而歌遥祭,怀念当年结伴千里奔袭光化、长江水战那浩荡无垠的抚今鞭,“万里西风,吹我上,滕王高阁”之感……
“主公又断一臂膀。”联盟有一吴一越,闻吴越者吓破胆,闻越风者心骤寒。十年来,从淮北到黔西,从陇右到关中,从河东到荆襄,从兀剌海城到北龙首山,从江湖到沙场,哪次他越风不是林阡最不必担心的骁将!
谈判不了了之,归途上曹王罕见蹒跚,非得靠聂云支撑才能不被看穿。
“河东之战我第一次重视越风,因为他鞭法强韧得不可思议,当年林阡只能战我十回合,他却可以撑过二十回合。”曹王苦叹,“那时我才知道,他表面清冷,却是烈性拼命之人。”
“我对那孩子倒是早就知道,他五岁时,越雄刀被人暗杀,王妃被宋军归咎,我军有人念及王妃无辜,或是想教王爷您心安,便编造舆论,说是他克死父母……”聂云说着说着发现曹王神色痛苦,赶紧转折,“不过,也不能怪王爷,谁也没想到,这舆论会纠缠他几十年……”
“几十年?他总共只活了三十三岁。还没他父兄活得久!”曹王捂着胸口,不时咳嗽。
聂云正色,摇头相劝:“但他完成了他父兄未完成的。”谁能想到,连家谱都差点进不了的耻辱,最后却修复了他整个家族的耻辱。
“林阡若知情,千万别入魔。”曹王长叹,这个时间点爆出越风死讯是一把双刃剑,虽然有利于曹王谈判,却会给林阡以打击——
远道而来一刻没停跟八大悍将、十二楼、白玉京反复交战的林阡,精疲力尽恰好被北冥老祖的迷宫阵封堵,眼看着剧情熟悉就是要在最低状态入魔。
入魔,会吗?不是说十八层是地狱的终点?不是说速不台和白玉京已帮林阡把“佛魔一体”练得极稳了?
然而,谁敢赌!
在折返剑河置换嵬名令公之前,林阡和海上升明月虽情报滞后却保持联络——
李君前从逍遥峰西获救;忧吾思在逍遥峰东南被徐辕搭救;郭蛤蟆因曹王谈判而释放;殷柔由沈氏和双郭接应……
和林阡的战势一样顺风顺水,接下来,不该是越风获救吗!箭雨逐月之夜,民众躲藏在清云台,他独守于向阳道,这一沓战报,一个个往生路,却眼睁睁望他一步步向死!
是因为越风的坚持和猛锐,是因为阑珊的隐忍和勇敢,才让林阡可以从黄河到黑水一马平川,才帮盟军在这场黑水决战以动制静。也就是说,越风反而救了大局,承受了这半个月来敌军最强的杀伤和最重的压力,兴许他无愧侠者、没有遗憾。
“可你我所在,不全是战场,更还有江湖。苍梧刀鞭之战,还没决出胜负!”林阡惊恸之际,一度万念俱灰。摄星渊他还能凭借濒死之境参悟进阶,如今受困剑河,还想再跨级跃升?找死就算了,千万别连累盟军,甚至还祸害苍生。
在这山重水复的迷宫阵中,林阡连对手都找不着、对着空气一通胡劈乱砍,毫无建树,徒增消耗,却不能不这样负隅顽抗。也不知过了多久,整个宇宙仍然空无一人,阵力却排山倒海越来越强,林阡承受不起,拄刀大口吐血,
只差一步林阡就胜出,棋差一招越风却战死,
感觉不到疼,只是眼睛重:对不起吟儿,我们的盟军,又少了个人……诚然这场黑水会战,越风血热了旁人,自己却马革裹尸;但林阡还不知道的是,虽然越风悲壮地去了,却有人坚定地来。
苏醒不到一日的郭蛤蟆, 惊闻噩耗,说什么都要亲赴谈判:“迎回我越将军遗骨要紧!”不过他万万没想到,没见着越风却先重逢自己曾经的一见如故和生死之交——
“完颜彝!”郭蛤蟆化成灰都认得他,愤怒止步、几丈外拔箭就射,完颜彝却不躲让,反而欣喜扑前:“蛤蟆,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因为越将军说, 死战不降才能活。若不是越将军, 郭蛤蟆早就死了!”郭蛤蟆虎目圆睁。
“我不是降……”完颜彝眼眸一黯, 声音也兀自变轻,“会宁降宋才是降。”
“那就不论宋、蒙!那就论自家弟兄!完颜彝,马耆山一别,我一直在西夏等你重逢。正月十七你在黑水求援,我想都没想就去援你……怎料那是结拜兄弟对我的围点打援!”郭蛤蟆本来爱恨交织不想杀完颜彝,奈何伤病未愈手根本不听使唤,情绪略一激动,箭已离弦,风驰电掣。
“不是他求援!他也不知来者是你!”完颜瞻倏然从斜路窜出,“凶刀”一掠,将箭斩断,缓得一缓,两个少年都惊魂未定。
“那么,后来我部与主力失散,又是何人,造谣说我和他一样降蒙!诬我名节!”郭蛤蟆厉声问, 当时自己对外失踪,指自己通敌的流言甚嚣尘上,若非曹王怒斥宵小为他担保,恐怕他跳进黄河洗不清,那比死还教他难受。
“那不是造谣,那是我的愿望。我并不觉得是错。”完颜彝虽目睹过成吉思汗屠杀而内心挣扎,但也对林阡的“暴行”深信不疑。
“你就继续冥顽不灵,看铁木真对你信任几分!”“我不求他信任,只要跟着驸马。”“驸马?哈哈,那是曹王的驸马!不是铁木真的!”“蛤蟆,我以为你终究会懂我,一直在盼你来,成同道……”“完颜彝你扪心自问,守在这黑水城南,到底是在盼怎样的同道!”郭蛤蟆见曹王驾到,深知谈判要紧,便没留在原地同完颜彝继续争辩。
“良佐,别在意他的话,你记着, 我永远与你一边。”完颜瞻按住完颜彝的肩, 如昨般以上级的口吻宽慰。
“合达将军……”完颜彝自己都分辨不出眼眶的泪是感动还是难过。
“郭蛤蟆你怎来了!”聂云记得使节团里没这号人, 赶紧驱逐。
“我想亲自接越将军回来。”郭蛤蟆脸色苍白。
“疯了, 回去!”聂云气急败坏。
当前,黄河、黑水两个广义战场正式交融,曹王在南、徐辕在西、嵬名令公在东说是对蒙古军三面包围,但多处都有漏洞故而也可视作被蒙古军分割三块,胜负委实一线之间,只看林阡;加上蒙古贼向来出尔反尔,曹王哪次谈判,不需做好决死、赴死的准备?
“曹王,若凶险,我代您去!”郭蛤蟆猛然意识到,蒙古军越狗急跳墙,就越容易杀害使节,另外,昨日破局,也处处都凸显出了曹王的厉害——何况曹王本来就是蒙古各个部落的大仇!
“你?打算怎么斡旋?会吗!”聂云又好气又好笑。
曹王笑拍他肩,带他入险地,谆谆教导:“也不是很难——蛤蟆,谈判和战场一样,寸土不让。”
不同于郭蛤蟆视死如归地入席,曹王好整以暇、轻裘缓带。
不多时林阡油尽灯枯的消息传出,反作用于谈判,局面又僵持了半日。
间隙,郭蛤蟆跟着曹王出来透口气,听曹王与聂云分析敌我优劣。
黄河之战前夕,蒙古军有三十万铁骑、五万西夏叛军、十万金军叛军,实打实的四十五万;盟军是曹王两万、宋恒四万五、厉风行一万、李君前两万七、徐辕七万,故表面战力算十七万,因李君前厉风行部都负重伤、徐辕麾下零散搜救,黑水主阵地实际战力只有六万。
第一次谈判时,即黄河之战后,赤老温送林阡五万,林陌等西宁宣化俘虏放回三万,蒙古军表面四十三万,但因三万俘虏伤病未愈、三万金军叛军动摇,故实际战力可算作三十七万;柳闻因从月氏支援一万,厉风行部解毒后复原,忧吾思获救五千,莫如部释放两万,林阡率孙辜两万正在开来的途中,故黑水盟军表面二十二万余,实际战力约八万。
第二次谈判时,即北龙首山之战后,忽必来送林阡四万,博尔术死磕给了越风一万,金军叛军归还曹王三万,赤老温忽必来等俘虏被放回五万但大部分无用,蒙古军表面四十万,实际战力三十三万;郭蛤蟆部两万归来,林阡添嵬名令公三万,金军叛军初归三万,故黑水盟军表面三十万,不过新增的这些或伤或远、皆镜花水月,好在李君前部有所恢复,徐辕部约三万聚拢到曹王身边,黑水盟军实际战力约十四万。
第三次谈判,即黑水会战落幕的此刻,博尔术木华黎再送林阡三万并累积死磕给越风两万余,蒙古军表面三十六万,实际战力二十九万;西夏右厢军对嵬名令公增补到五万,黑水盟军表面三十二万,徐辕七万麾下和孙辜两万皆已和曹王呼应,忧吾思部与莫如部恢复,但因五万西夏军只听林阡号令、金军叛军和郭蛤蟆仍不能上,目前实际战力约二十二万。
“蒙古军从四十五、四十三、四十、三十六,一直在跌,我军虽然现在略弱,但从十七、二十二、三十、三十二,一直在涨。”曹王说。
“若算实际战力,蒙古军从四十五、三十七、三十三、二十九跌更厉害,我军从六、八、十四、二十二,涨得更凶。”聂云笑。
“王爷,我懂表面战力直接可见,但实际战力是怎么算的?”郭蛤蟆问,为什么盟军的实际战力会在俘虏释放后的下一战达到近乎满员的增加,而蒙古军却没这等好事,比如赤老温忽必来放回五万俘虏、下一战才上阵一万?是不是计算方法有失偏颇?
“实际战力,主要看伤兵复原的快慢——被林阡抓过的悍将,如速不台、赤老温、忽必来,全都被他废除内功,战斗力一落千丈。反观我方,李君前部、莫如部、忧吾思部,大部分在稳步恢复。所以,也不能怪铁木真耍无赖,确实双方不公平。”曹王刻意没说郭蛤蟆部,言下之意,郭蛤蟆你得加强休养。
郭蛤蟆点头,好学不倦:“还有个问题,为什么右厢军又给了盟王增补?舆论不是风传盟王把嵬名令公架在火上烤?”
“林阡被舆论所害,虽然对局部民众来说可怖,但对军队却因所向无敌而望风归顺。”曹王回答。
“这么说,军队多半是被盟王的威严折服,所以,这批外援,并不稳定?现在盟王不在才不算,会否将来他在了还是不算?”郭蛤蟆有所忧心。
“不会。嵬名令公嘴虽毒,心却死死向着林阡。”曹王洞入毫微,笑,“只差没叫林阡主公了。”
“哈哈。”郭蛤蟆转忧为喜,“王爷说得一定对。”
“若我军迟迟不加嵬名令公那五万外援算作实际战力,那么蒙古军现在的二十九万里,是不是也得扣除十二万夏金叛军?”聂云问。
“也别小觑铁木真对人心的驾驭,蒙古军不必扣除夏金叛军,就得预估成二十九万。”曹王摇头,“此刻嵬名令公领军五万观望着我们的二十二万,待林阡杀出重围之时,我们才有二十七万,倒是与蒙古军旗鼓相当。这第三场谈判结束后,很可能是以我手中的博尔术部换取越风部,数目相差不大、都在万余。”
“如此算来,决战应该是停战一段时日后,双方各自约三十万的厮拼?”聂云领悟。
“但越风部先前死伤惨重,此刻群情激愤,爆发力并非能够计算,所以铁木真若舍不得博尔术,就很可能要低头让步,让出黑水,退避三舍后再行决战。”曹王的意思是,决战地点可能不在黑水。
成吉思汗虽一直没松口,但自从得到越风死讯后就没先前决绝,临近中午,双方相互挤出三千俘虏,但这已到了成吉思汗的极限,
想要成吉思汗低头、让步?叶阑珊也真是个大胆狂徒——
连曹王也得说“别小觑”,盟军二十七万有个前提是“待林阡杀出重围”。
连曹王也只是说“可能”不在黑水。林阡还没出来,黑水会战怎么能算真落幕?
然而那一厢,林阡始终不得出,好像中了“阡陌之伤”的魔咒——
没错林阡此行的敌人是他的宿敌、最大克星,林陌。
据地玄黄统计,从居延、绝命海、摄星渊到剑河迷宫阵,原想见到林阡疲于奔命的十二楼自己没跟上节奏,到二月初九清晨已被林阡击毙和累死两个,其余无一例外伤残。
因小见大,“博尔术木华黎送林阡三万”与先前“赤老温送林阡五万”“忽必来送林阡四万”不一样——赤老温忽必来的麾下加起来送林阡九万,无论复原情况如何,怎么说也能生还五万;但也许是今次林阡太急、无法游刃有余
(继续下一页)这场生死之战,博尔术木华黎部但凡见到林阡轮廓的基本都有去无回!
加之林阡对摄星渊的战力摧毁,不仅实时切断了蒙古军北面通道,还帮曹王在成吉思汗眼皮底下开道、助徐辕在黑水之西进一步部署,更教成吉思汗把谈判席从初二初四的逍遥峰主峰、硬生生南移到了初八的黑水城中——当然了这枭雄不是怕林阡,而是想更近距离地调控林阡所在的剑河战场。
林阡一刀横扫过白玉京和几乎所有“十二楼”,一方面给曹王、徐辕以忧虑:林阡/主公会否主动吸血、大开杀戒?
一方面也给木华黎、轩辕九烨以警醒:借着林阡的刀势,原先零散的各地盟军正在被徐辕暗中收拢,黑水之西再不是大汗所说的疏条交映,这就意味着,盟军不再纯粹是被蒙古军分割了,愈发呈现对蒙古军战略包围之势,目前仍处主场的蒙古军不可不防微杜渐。期待西夏军倒戈相向?起效甚微,且也太慢。
连主帅都不同程度地被林阡震惊、甚至对局势没把握,蒙古军军心可想而知大受打击。
“各位,还没结束。”只有林陌一人,永远不会对林阡认输,“只需对林阡夺命,就能够一劳永逸。”“怎么,这次要雪摄星渊之耻了?”林阡在迷宫阵久不见人,峰回路转,居然第一个撞见的还是白玉京。
记得上回在摄星渊狭路相逢,白玉京还抱刀胜券在握:“克夷门之战, 轮到我报仇了”恍如昨日……好吧就是昨日。
平心而论白玉京当时的实力高于林阡,只不过他一直没放开打、不似林阡般豁出性命,以至于明明大优、却被拼成两败俱伤。此刻二人半斤八两,巅峰对决沦为寻常兵卒的连滚带爬,非但样子难看,白玉京还得硬着头皮听比他好不了多少的林阡训导:“老不死, 你缺少背水一战、放手一搏的冲劲!”
饮恨刀第十八层果然不同凡响, 诸如“山万重兮一云,混天地兮不分”“洒空深巷静,积素广庭闲”等意境才现世就炉火纯青,白玉京的霸刀七篇虽能集结七曜,可在林阡挥霍九曜的刀锋前屡试“不爽”,最后,非得靠木华黎救场。
缤纷乱舞的符咒穿插于刀战与阵法,木华黎器无虚发、四向侵掠如火,救得白玉京之余,把林阡割扫得皮飞肉绽:“林阡,今日教你尊师重道。”
“你?教我暗箭伤人?!”林阡冷笑。包括木华黎在内的长生门或金帐武士,明明大部分都是绝顶高手,可就是怯于正面交锋、乐于行诡诈之术。凤凰岭对吟儿如是,绝命海对越风如是,谈判席对曹王如是。
木华黎却不像白玉京、赤老温之类会被激出血性,依旧以不温不火的军师气度来喂招拆招,意欲温水煮青蛙式地对林阡抢占武斗优势。
一时间,纷扬席卷的符咒群自成漩涡, 裹得整个迷宫中都不见饮恨刀。
不过,不见饮恨刀, 未必是符咒密密麻麻,也许,是林阡隐于天地之间了?
约莫三十回合,林阡遽然再现,一刀划破困局,木华黎始料未及急退数步浑身是血,林陌与轩辕九烨正好同来绝杀,听围观的兵将说,目前勉强平手,但此前林阡曾对白玉京出言不逊云云,林陌迅疾拔刀而上,补木华黎之不足:“孝悌不懂,何谈侠义!”林陌和速不台、赤老温等人不一样,被俘后未被林阡废除独步圣功,因此第一时间并不需要轩辕九烨掠阵,内力本来就可与现在的林阡匹敌。
“不孝不悌是谁!”林阡原就在强忍越风之死带给他的冲击,没想到生死攸关居然是、不变是、亲生弟弟来要他命,手上一旦鲜血横流, 压抑的怒火瞬间直冲天灵盖,反手一刀就想将林陌结果, 刹那觉,眉心灼热、视野血红、周身滚烫,方知杀疯,魔态一触即发。
轩辕九烨思虑了片刻终于在此时携剑而上,不知是想阻止他入魔、如昨般救他和救世,还是看中了林陌在场,遂设想了他先入魔、再被消灭、同样救世?
“不行,不能入魔……”喷薄的战力如果不发作,只能是自己的身体被冲垮,但林阡还是拼尽全力,将怒火压回自己的五脏六腑。
林陌虽有双胞胎感应却没受实际伤害,自然能忍痛继续挥斩永劫斩,自此,对林阡完全奠定武斗主导,又由于有轩辕剑境相济,后来他双刀几乎将饮恨刀碾压。
自战狼去后,北冥老祖、轩辕九烨、林陌就是最强的林阡克星,可巧不巧都在此地。北冥老祖的迷宫阵本身暗嵌七曜,林阡虽在摄星渊参悟出九曜妙境,眼下在轩辕九烨的指点下,林陌却能刀合十一曜打九,后来居上,渐入佳境,真可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白玉京、木华黎接连退出局外啧啧称奇,林阡竟被打得一败涂地毫无还手之力!什么“只差一步林阡就胜出”,遇到轩辕九烨辅助的林陌,林阡差很多步!
内伤外创,惨不忍睹,然而林阡宁可送了大半条命也守着底线没入魔——那不仅是底线那是将近十五万烈士的血迹!是如今黑水二十七万盟军的命轨!
此情此境,教蒙古高手们就连困住了林阡都不觉自豪,反而蹊跷、觉得不稳:“为什么有人能用纯粹的外功,来抵抗敌人无穷的内劲?”
轩辕九烨最懂,林阡,林胜南,能被击败,却不能被击垮。
自林陌入局后,迷宫阵情势剧变,林阡从强弩之末成油尽灯枯。
情报传到谈判席,曹王居然只是和聂云出去透口气?死老头子演紧张无措,骗鬼?
既然“胜负一线,全看林阡”,那么按“目的论”来推算,曹王不可能不想向剑河调兵遣将,救婿——
那就从源头堵。自昨日林阡落网开始,成吉思汗除了将重兵压在东面剑河、震慑孙辜祝孟尝嵬名令公以及围剿林阡以外,还派兵在黑水与剑河之间拦锁南部的曹王精锐诸如封寒宋恒厉风行薛焕,更凭“没松口,但也不够决绝”的拖延态度将曹王留在谈判席不得动弹,以及把安贞桓端仍钳制逍遥峰境内、地理位置更接近徐辕所在的黑水之西。故此,兵马略多的蒙古军尚算主场优势、仍旧将盟军分割成东南西三块,剑河与其它战区只能算呼应而并非绝对意义上的会师。
曹王想排兵布阵很难,因为不占先机,成吉思汗万事俱备的昨日,曹王正忙于开道破局救越风部。不过,兵将虽不成,武林高手单枪匹马却能见缝插针。“今次谈判明明比先前两次要险,曹王却没带什么高手随行……”成吉思汗记得初二谈判曹王有剑圣独孤保卫,所以初八一看到使节团阵容就心底雪亮,适才“地玄黄”正好察觉独孤清绝的异动,成吉思汗对曹王这一刻的“透口气”洞若观火:完颜永琏离席,是和剑河盟军互通,同意救援行动……
“传令,伏杀独孤清绝。”成吉思汗预判准确,有备无患。
围点打援,林阡从“援”变“点”,若成吉思汗此计能成,援军皆死,看林阡垮不垮?
却说情报蔓延在剑河战场,祝孟尝第一个不能忍:“主公从黄河到黑水连轴打了七八场,这份上了还被四打一,越围越多,他们是想逼他入魔!?”早在镇戎州时期,蒙古贼就曾尝过林阡入魔、盟军除魔、他们趁虚在战场上反败为胜的甜头,今次又想这么干是吧!“龌龊!当我老祝是软的!”祝孟尝话糙理不糙,
盟军在正月十七到二月初八期间,牺牲了太多南征北战披荆斩棘的骁锐,但活下来的绝非没资格与蒙古军一战——封寒薛焕宋恒厉风行这些一线、安贞桓端双郭孙辜这些二线,都曾发光发热现在仍然与蒙古军十多万强兵胶着;相比他们而言,剑河战场刚与祝孟尝会面的万演、移剌蒲阿、慕容茯苓等人只算三线,但林阡的拼命,却给这些人省下了不少气力,这些人想要在十多万没那么强的蒙古杂兵里钻空救主,并不是没可能。
份属一线二线的邪后和柳闻因也一样奉命轻骑北上,“主公把地基都挖空了,五城十二楼还能不倒?”邪后接茬,言下之意,是时候站在林阡的基础上收割胜局。
从前战局变幻莫测,整个棋盘都牵一发而动全身,假设邪后等人北上,成吉思汗就可南下,两军相互成片砍倒;但现在形势变了,胜负全看林阡能不能出。所以军师陈旭认为,邪后、蒲阿、闻因、茯苓这些相对自由的大后方战将,可以抽调,专救主公——
按“目的论”来推算,成吉思汗一不会因为发现他们离开镇燕就取道奇袭、直捣盟军本营,买椟还珠,意义不大,无论迟早他都不会做;二来成吉思汗会认为,他们都不是独孤清绝那种绝顶高手,光靠他们,多少个也不可能破迷宫阵,否则陈旭也不会焦灼那么久了都没动作,成吉思汗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小觑他们。
“邪后说得是!”解涛从北龙首山来,闻言目光灼灼,“接下来,铁木真和他的五城十二楼就准备好迎接盟军的怒火吧!”林阡双刀把黑水战势砍失衡,终使盟军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去救他,也好把早先不能救越风的恶气一吐为快!
但军师陈旭却制止了热血沸腾的众将:“稍安勿躁,先养精蓄锐。破阵,尽可能用最少的人手、最短的时间。”
好钢要用在刀刃上。想一击即中?得先动脑筋。
“无非七曜, 我就能破!”移剌蒲阿这样的愣头青不在少数,之所以自信,是因他曾是封寒“煞星聚顶”中的一员。
陈旭摇头:“北冥老祖在剑河所布,并非纯粹的天衍门七曜阵,否则主公已悟出九曜刀,怎可能还被困这么久?”
陈旭说, 兴许是北冥老祖预计盟军会有破解七曜之法, 所以参考了战狼在莒县的剑冢, 甚至渊声在南石窟寺的七佛阵,触类旁通,加以改进;表面却呈现出纯七曜风格,存心引盟军刻舟求剑、一着不慎则满盘皆输。
“哇呀呀呀,奸诈小人!”祝孟尝气得牙痒,差点没听陈旭话,“我这就去将他宰了!”
“将他绑了。”还好其它人都听陈旭的,连移剌蒲阿都没异议,依言绑了祝孟尝先。
陈旭比他们早到了一日,焚膏继晷研究此迷宫阵,博观约取,厚积薄发,最终定下上策:“需八位高手,按八卦之位,集结冲阵。”
“果然不是昔日的以七化七……”樊井点头,却有顾虑,“虽然阵有破法,但阵外兵马甚众,八个人, 不一定突得进去?”再怎么龙蛇混杂,蒙古军也有十万余,三线盟军欲钻空救主,虽然并不是没可能,但好像也不是很容易?
“蒙古军现在就像被主公拍了一掌,身上哪里都渗血,捂住这边冒那边,哪都可能堵不住。”陈旭笑而摇扇。迷宫外的兵马虽多,但要找漏洞进出完全不成问题,前提是八个破阵者要精。
当下,召八位高手齐来大帐,令落川刀、莫邪剑、狂诗剑、寒星枪据乾坤坎震,祝孟尝、移剌蒲阿、万演、袁若占离兑巽艮。
“祝将军思过了吗?”陈旭问祝孟尝,高手不仅在精,还在服从指令。
“思过了思过了!”祝孟尝点头如鸡啄米。
“众将务必保持八卦之布局,从始至末,且行且战,如此便可破敌之阵;迷宫方向由我指引, 太极阴阳鱼,一处给我站,一处等主公。大家只需走对路、过场一遍顺便救主公。切忌恋战,不以杀人为目的。”陈旭强调,需将外部十万蒙古军和内部迷宫阵看作一个整体,八人拧成一把刀,闪电进出即可穿心,不必停刀继续搅和,时间越长越有危险。
“好个‘顺便’。”樊井叹陈旭用词,是要多理解林阡才说得出?而且陈旭也懂林阡的这些麾下,解释得要多浅显就多粗俗。
“是!顺便救主公!”盟军怎可能真把主公放末位?但也明白,干大事需以平常心。
剑河战场,八将带军师闪袭。
兵马中左冲右突,迷宫内腾焰飞芒,只消半刻工夫,饮恨刀光虽微弱却已隐约可见。
可能习惯了主公林阡的神功盖世吧,不可思议,竟能看到为何林胜南那么多年内力为零却能游走于顶尖高手榜……
因祸得福,他那“一心二用”的原始战技,回来了!
“主公果然还活着!”陈旭喜不自禁,正待告诉林阡刀合八卦破阵,陡然发现不对劲——
“我们以八卦列阵,只能破北冥老祖;轩辕九烨、林陌又要如何对付?”实战才知,风云突变,整个阵法已跃升到十一曜——七政四余,日月五星与四大虚星罗睺、计都、紫炁、月孛,尽在轩辕剑与永劫斩中演化。
这样的意外,使八将难以接近林阡,略一迟疑,险些犯“恋战”大忌,被阵法和敌军内外夹击。
“军师,老子思过了,寻思过,救不了主公,就把你扣在这!”祝孟尝大声耍无赖,众将皆从:“那就恋战、杀人!”
“不用扣我,那只是上策而已……”陈旭岂会不想救,笑,“走中策,游击会吗!”天衍门阵法一变再变,陈旭虽额上沁出汗珠,仍坚持以不变应万变,聚精会神判断和发号施令——所幸只是阵法加强,迷宫道路未改,俨然是敌人小觑八将所致,那么,“一遍闪电战不行那就多来几遍!”
众人循令来回穿插,提刀携剑,如风似电。追兵永远接踵,一番乱流汹涌,浊气漫溢,腥风遍地。
久矣,渐次逼近主公,虽然慢,但有成效,不过,众人应该只是打皮,另有高人打骨——
军师看来是在等救兵,柳闻因打着打着忽然忆起,先前在镇戎州,林阡正是被北冥老祖逼出魔性,当时的盟军是怎么净化他的?那桀骜剑客笑睨轩辕九烨:“何必非七曜不可!”
说曹操曹操到,倏然有“天星合剑”来袭,出宇宙之寥廓,登云天之渺茫,直笼轩辕剑中“地势坤厚德载物”。
不似另外八人主攻阵法,白衣男子一入局就直接打在毒蛇七寸,钧天、苍天、变天、玄天、幽天、颢天、朱天、炎天、阳天,诸天星辰霎时全在残情剑中,自然比十一曜力量更大,强势打破了轩辕九烨与阵法的联系;
与此同时又一道精纯内气从另一方向突如其来与之交汇,青衣男子“九山合刀”,会稽、泰山、王屋、雷首、太华、岐山、太行、羊肠、孟门,沛然无匹更兼雄美之貌,妙然切断轩辕九烨与林陌之间的联系!
独孤一剑风起云涌,不愧“眇视万里一毫端,群仙拜我”,徐辕一刀好风借力,真正“浩浩乎冯虚御风不知其所止”!既战群敌,也渡林阡。
群敌?不错,独孤清绝的行动不可能不被蒙谍地玄黄盯紧,所以阵法中立即就不止白玉京、木华黎、林陌、轩辕九烨四个蒙古高手——长生门人在十二楼的带领下迅猛杀到,千军万马,能战皆来,
原来,十二楼所谓“尽皆伤残”是成吉思汗战前故意夸大、“藏兵”之用!虽然一定程度上降低过蒙古杂兵的士气,却旨在加重盟军的轻敌、以骗独孤清绝被伏杀、最终使林阡哀莫大于心死。
好在成吉思汗此举,终因漏算了另一个人而不够置独孤于死地——或许不该说漏算,而是,定位错误。
“借着林阡的刀势,原先零散的各地盟军正在被徐辕暗中收拢,黑水之西再不是大汗所说的疏条交映,这就意味着,盟军不再纯粹是被蒙古军分割了,愈发呈现对蒙古军战略包围之势,目前仍处主场的蒙古军不可不防微杜渐”,木华黎和轩辕九烨都曾对成吉思汗这般分析——
徐辕,是陈旭算准的“蒙古军战略漏洞”——这几日徐辕在黑水之西收拢群雄的“战将”地位飙升,因此不在成吉思汗预设的能藐视阵法的“绝顶高手”范围内!
成吉思汗的顶层设计就有疏漏,花无涯临时所领的天脉自然力有不逮,没盯紧徐辕本人从而出现了这种天大谬误。不过他们眼下想不到此战还有一根暗线——“十二楼尽皆伤残”的原始未夸大版本,一早就已被莫非借着地玄黄的系统传达到陈旭的案边!陈旭遂将计就计,教独孤故意流露行踪,进一步遮掩了徐辕光芒。
临阵徐辕意外现身,独孤清绝未被伏击,显然对蒙古军先下一城。阵法趋停,混战开启,盟军意气大涨,趁胜攻入核心,说时迟那时快,几乎累死的林阡好不容易才到祝孟尝背上,林陌便一刀紧接着蒙古军向祝孟尝和林阡狠斩,电光火石间祝孟尝自救、徐辕独孤来救、轩辕木华黎来帮、蒙古军齐呼“救驸马”、盟军大喝“护主公”,战局猛然偏移到这逼仄一隅,逼仄一隅却塞万顷杀气,轰然巨响,第一时间正是独孤和徐辕两人合作对砍了数十人。
长生门高手如云,纵使独孤徐辕也不能游刃有余,刷一声数十人一齐身首异处,刀剑旁全然血雨飘忽。
成吉思汗夸大成真,十二楼又一人当场殒命!其余非伤即残!
“江湖中人,也大开杀戒吗?”北冥老祖对独孤清绝下狠手倍感意外。
独孤横眉冷对,简单裹伤再战:“江湖,本就是有仇报仇。”
“十万战士死难,教人块垒难平!”邪后也杀得双目通红,刀势胜万丈飞瀑。柳闻因长枪破风穿云,与她配合无懈可击:“带主公回去,喝曹王庆功酒,再战!”刀王枪神同到祝孟尝身边相护,这下旁人是一点都够不着林阡了。
“好!”盟军看主公脱险,士气更高,紧随之撤离,且退且战,越战越勇。
“追!”和蒙古军其它人效忠成吉思汗不一样,林陌一直穷追猛打的理由是:杀林阡才能拯救世界。
归空诀断后,凌扶摇之风,“告诉你大汗,杀我同袍,血债血偿!”不知从何时起,徐辕对林陌也早无旧情可言。
此战,关于盟军三线,成吉思汗有所小觑:陈旭焦灼那么久都没动作,并不是他们这些人无用,只不过陈旭磨刀不误砍柴工。
关于林陌,陈旭有所失算:陷阵才知,阵法已到十一曜,不得不启
(继续下一页)动预案,拉锯战、等独孤。
成吉思汗有着高枕无忧的超前设计:曹王必调独孤清绝;伏杀之,逼林阡自裁,则盟军土崩瓦解。
陈旭却靠莫非弯道超他前面:调独孤救主公时,以天骄消除独孤风险,出奇制胜。
“只差一步林阡就胜出”?对,一步迈过,有徐辕辅佐的林阡,当然能打赢轩辕九烨辅佐的林陌。
值得一提的是,或许是天意使然,徐辕可巧不巧正处于定位模糊状态,成为蒙古军唯一的也是千载难逢的防守空虚。
还多亏曹王默契配合,是的,此战陈旭全权负责,调遣无需请示曹王,易策也只是通知他罢了。从初八的定海神针变成初九的虚晃一招,曹王在成吉思汗眼皮底下演无措实际却是演出来的“演无措”!出去透口气,是预判了“成吉思汗一定会借此预判盟军要开展行动”。成吉思汗想调遣十二楼伏杀独孤?未想他自己却中了曹王这老狐狸的埋伏!
险象环生的一场谋战、谍战和白刃战,战毕,林阡对盟军总算不再是镜花水月。
祝孟尝看到林阡身上到处是伤半晌都不省人事,悲喜交加,熊抱不放:“不过没关系,主公出来了,平局就不再——黑水之战我军大获全胜!”
林阡忽然就醒,一字一顿,青筋暴起:“没有救出越风,这一仗就是输了——”推开孟尝和樊井,一跃而起,咆哮如雷,“去找铁木真算帐!!”林陌败兵刚到,林阡接踵就来。
乍见他血肉模糊还神速带刀杀上谈判席,曹王和成吉思汗双双意料之外,一时都惊掉下巴说不出话……
素来处变不惊的两个人,瞬然都把脸上的表情调整成嫌弃:哪来的野人!
直到他暴躁掀桌, 二人才一起色变:林阡你来真的!?
说来可笑,适才听闻剑河事变,双方心照不宣蒙古军只剩唯一退路,纵然那很不光彩——成吉思汗正待擒杀使节,曹王已准备断后死战——可短短一刹,长生门剑拔弩张簇拥到成吉思汗四周被他林阡一个就逼到死角, 所有人都搜刮了八辈子的肚肠来打腹稿指责他林阡不顾道义破坏谈判二话不说直接割下大汗头……
全场的呼吸和身心都僵了半刻有余,倏然他倒地不起,两军才都松口气。
又如何?黑水内外无论曾经被切割成多少块,当初是怎样风起云涌地胶着,如今都是怎样暗流汹涌地停滞——
整个战场又被他按下暂停键,黑水城在他脚下好像就归他所有,谈判席也成了他午觉的枕席。
在他饮恨刀的致命威慑下,兵马就只能不敢声张地重排。几个时辰,两军的最精锐力量都团结到了主帅的身后,可“势”,似乎完全不一样……
毕竟,蒙古四獒速不台、哲别、者勒蔑、忽必来;蒙古四杰木华黎、赤老温、博尔忽、博尔术,成吉思汗帐下八大悍将,对于林阡及其盟军而言,不过是沙峰、镇戎州、宣化府、北龙首山、白马、克夷门、大月氏、逍遥峰,八个地名的八个手下败将!
“林阡虽然声势浩大,但他不敢趁势追击,因为包括他在内的全体盟军其实都只剩一口气。”林陌压低声音对成吉思汗分析,势是一回事,实力是另一回事。就好比林陌现在压低声音是因为势,但话中的内容是因为实力。
“那我们何不趁机反攻?”主帅不比谋士理性, 但较之杀伐决断——成吉思汗的战史至今,充满了以弱胜强和绝境逆袭。他绝对有理由相信,适才的有屈有伸,能给盟军以麻痹。
“大汗,不可!”木华黎摇头,“以绝命海六千越风部为例,他们获悉主帅死讯,‘平静’休整了两日,兵力、决心、斗志、勇气都在最高,俨然不再是人质,而成了心腹大患,如果决一死战,则势必杀红眼……因小见大,我军不能反攻,恐遭内外夹击。”那正是曹王对聂云所说,无法计算的“爆发力”。
“我军难道就无兵力、决心、斗志、勇气?”草原上狼群首领,陡然也怒红了眼。
“大汗息怒, 我军虽兵马略众,但诸多高手和武将都因林阡越风而暂时失魂……需要时间平复,方能有正常水平的发挥。”轩辕九烨即刻帮木华黎压制成吉思汗怒火。
“现在最棘手的问题不是这……”拖雷毕竟年轻, 来劝父汗的时候手都发抖。
林阡断片的这段时间,整个世界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他将醒未醒之际两军还是要面对那个最棘手的问题:林匪/主公要强杀大汗/铁木真?!
没什么不顾道义,这就是正面决战,铁木真不是使节,林阡本也没要来和谈。
“陈旭!”林阡赌白玉京五楼十二城的恢复能力都没他快,只要陈旭说可以,他一刀剁了铁木真绝不介意造谣中伤。
“主公,三思!”陈旭连忙劝阻,“没错,蒙古高手此刻和纸糊的差不多,但兵马呢,不同于我军疲敝,他逍遥峰主峰六万完好无损,木华黎收缩四万还能再战,博尔术赤老温也能纠集至少两万,若您要强杀铁木真,他身边五万护卫也必誓死抗争,这就有十七万劲旅,他还有十二万外援,人心所向。如今不过是被主公打懵罢了,穷追猛打只会被打出绝对实力!半个月来,少说有九万蒙古军死在了主公刀下,那九万死难是蒙古军的斗志决心所在,他们的爆发力也一样难以预算。”
“正月十七,我军三十万被击败后,半个月来的表现有目共睹,到现在大家也没被磨灭斗志。蒙古军和我军这一点是一样的:不管人数如何涨跌,战俘都从未倒戈。”徐辕推此及彼,“据说绝地武士已被花无涯修复,蒙古军精兵都在。而我军大部分都跟不上主公的恢复能力,真要硬抗,恐吃不消。主公莫要因为心急而断送优势。”
“还有一点,师父也务必明白。”辜听弦亦道出顾虑,“日前轩辕九烨散谣,称师父拿嵬名令公等盟友冒险,诬师父若剿灭蒙古必吞并西夏……虽然嵬名令公不信,他麾下五万、甚至将来会增补更多的右厢军却人心难测。如果此番硬要决死,不可能不用西夏军,但凡出现伤亡,盟军都难辞其咎,日后怕腹背受敌。”
“好在八大悍将怯场,成吉思汗也不敢在如此‘势’下打盟王。盟王,现在停战,给包括夏军在内的所有人休整后再战,有百利而无一害。”纥石烈桓端从敌人的角度分析。
“废话连篇!我问的不是几十万的兵马!”林阡听了许久都像没听,脸色铁青将他们喝断,固执持刀,手却在颤,“陈旭,我只要你一句话,能否立斩铁木真!”
陈旭不假思索,即使在刀锋下也未改口:“若以最小的代价计算,黑水只能改势,肃州方可定胜。”
好个陈旭,对着林阡也是寸土不让——杀铁木真固然只是一刀的事,然后呢,那些没开化的蒙古贼会被激起疯狂报复,盟军陪葬多少,主公想过?退一步说,就算他们战败,也不可能被盟军立即就消灭干净,弱者伤害更弱者,对周边民众遗祸几何,主公想过?盟军何不用一场正面较量,把他们和铁木真一网打尽,主公想过?!
你问的不是几十万的兵马,我回答的是百千万的民众!
“你在万仞山上挥刀覆敌,雪崩却会害死无穷无辜。然而越风、品章、杨叶等十万死难,海上升明月和控弦庄,少说一百多位武林高手,全可以凭一刀、一剑就能立斩铁木真,没逞英雄、豁出性命,为了什么!林阡你想给他们雪恨,可也不想他们白死?”曹王终究化解了林阡的最后一丝魔性。
是了,那些江湖人,怎就赴沙场,本该逍遥世外,无悔青山埋骨?尤其越风,死后还伫立风雪不肯倒下,固然有个“她”在身边,终究是因为“他们”在身后!
醍醐灌顶,放下屠刀,林阡回头,努力平心静气,追问陈旭:“你适才说,‘肃州’?”
二月初九,表面偃旗息鼓,实则最大的战役却在成吉思汗和林阡心里和脑海中揭开帷幕,
心里是军师观点与自身意愿的交战,脑海中全是己方与敌军有关兵力、器械、士气、粮草的优劣计算和战况推演,
折磨自己的同时也在相互煎熬:
林匪不过是假嚣张/铁木真“势”单薄……
越风部最需要的是撤围/木华黎赤老温都被吓怕……
成吉思汗和林阡也都知道——此刻对方一定在想:他能不退?/他敢赌谁!
夕阳西下,登临送目,两军或多或少还有怒气,在黑水群山间翻滚跌宕,
“决战一触即发,但绝对不在黑水了。”躲在山间预测战势之人,个头矮矮,却曾是金宋双方公认的先知。